肠镜(小说)
文/张美荣(江苏)
一向硬朗结实的铁柱,能吃,能喝,能做。不知为什么,近来老是腹泻与便祕交替。也曾服用过几剂中、西药,症状未见好转。平常对身体信心十足,此时也不免有点怀疑甚至忧虑起来。难怪,现实中可怕的肿瘤病处处可闻,由此而早逝的患者更是屡见不鲜。网上公开的数据显示,国内各类肿瘤的发病率竒高,平均每年新增上万人。这讨厌的便祕与腹泻,是否属肠道肿瘤的前兆呢?想到这,铁柱内心愈发不能平静了。白天农活忙,也没空在脑海中去搬弄这些心思。可晚上躺在床上,不由得疑虑重重——万一是那种病呢?不能因农活忙而贻误了时机。是好是坏,是祸是福,医院明确诊断,乡镇卫生院说不出个所以然。对,放下手头的农活,明天进城。第二天一大早,铁柱搭上了首班开往城里的乡镇公交。车窗外,麦浪翻滚,丰收在望;菜籽青黄,日渐成熟。这一切平时在铁柱看来异常亲切的庄稼,此刻再也无法吸引铁柱那心神不定的目光。他只盼公交车能快点,再快点,医院里忙,唯恐去晚了会错过上午诊疗的时间。医院大门口,只见人群蜂拥,分不清哪些是来看病的,哪些是来陪伴的。步入大厅,得先排队挂号。挂什么科呢?当然是肛肠科!铁柱虽说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,毕竟能认几个字,常识还是弄得清楚的。挂了号,匆匆找到二楼的肛肠科。巧得很,坐诊的医生是铁柱的同乡,姓赵。从那位表情严肃的赵医生正襟危坐的样子判断,他显然不认识铁柱。既然人家不认识,铁柱觉得也没必要去说明这层关系。说了,反让对方认为有故意套近乎之嫌,反正已经花钱挂号。铁柱直接将自己的症状做了一番介绍,最后提出先做个肠镜的要求。赵医生到也干脆:“行!”便在电脑上打出了一串检查项目清单,并指导铁柱:“先去缴费,再按单子做三项检查,验血,胸透,B超。”铁柱以为这位同乡搞错了,小心纠正说:“医生,我要做的是肠镜!”“知道,得先做完这上面三项检查,才可以接着预约肠镜!”赵医生郑重其事地说。铁柱很纳闷:做肠镜就做肠镜,与验血,B超,胸透有什么关联呢?无非多索取费用罢了!尽管弄不懂,又不便当面疑问。铁柱在这位同乡医生面前,规矩得像个小学生面对先生。不过,为谨防再冒出个什么检查项目的要求,铁柱不得不委婉表露出与赵医生的同乡关系。“赵医生,其实我认识您,我们是同乡呢!”“哦?”赵医生这时才抬眼正视了一下铁柱。诧异的目光似乎在追忆:同乡?怎么没见过?捅破了这层关系,铁柱依旧需按步就班地检查。医院不熟悉,铁柱楼上楼下地打听每项检查的科室。他生怕上午的时间不够。地里农活忙,不能耽搁,所以得马不停蹄。做好了血液检查,不等结果出来又接着去胸透;不等胸透的结果出来又接着去做B超,一环套一环。待进入B超室,眼看将近十一点了。铁柱约莫着医生快要下班,便不放心地向身边一位女医生打听:“请问医生,B超多久能拿到结果?你们什么时候下班?”女医生板脸瞪了他一眼,生硬地说:“你什么意思?哪那么多问题的?敞开上衣,躺下!”大概上班人连续工作时间一长,情绪总会变得极度焦躁。再问,也是自讨没趣或“吃糍粑”,铁柱只好缄默不语。还算顺利,三项检查的结果均赶在上午下班前拿到了,同时也去肠镜室提前做了预约登记,约定日期——24日上午8点。完成了这一系列繁琐的程序,铁柱如释重负。照医生的吩咐,23日最好开始禁食,还要于当晚喝一种清肠水。喝清肠水是清洁肠道,便于肠镜检查更清楚。铁柱很配合,特意提前在22日晚上禁食。到23日晚,己有四顿不吃了。虽说饥饿,还是强忍着。为了查出真实结果,铁柱自我告诫:几顿不吃饿不死,过了检查,想吃什么都行。最难受的是喝清肠水,咸涩涩的味道,一杯毫升。一杯下肚,腹中胀鼓鼓的,恨不得呕出来。晚上躺在床上,铁柱神情凝重。他担心真的会有问题。沾上了“癌”字,就等于被判了死刑,只是缓期执行,最后的结果是迟早的事。自己怎样无所谓,关键是家中上有老,下有小,责任未了!想到这,铁柱轻声叹了一口气:“唉!”他推了推身旁的妻子,郑重交代:“假如明天查出问题,你也不必慌张,更不必隐瞒,得将真像告诉我。如果真是那病晚期,就放弃。看了也是人财两空,你们将来还要过。”那口气,严峻得如同告别妻儿老小押赴刑场一般。妻子伸手捂住铁柱的嘴,柔声制止道:“不许瞎说!气色好好的,能有什么问题?早点睡吧!”夜深了,铁柱觉察到身旁的妻子辗转反侧,知道妻子也一定没有入睡,内心同他一样,并不安宁,只是外表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。一大早,铁柱便起床了,继续喝清肠水。不过不是一杯,而是两杯,间隔半小时喝完。铁柱强忍着难以下咽的痛苦,大口“咕嘟、咕嘟”地猛喝,肚皮胀成了河豚一般。然后不停地踱步,又不停地进出卫生间……妻子陪伴着铁柱,在八点前准时医院。按程序,先去肠镜室排号。肠镜室门口的椅子上,早有患者及家属在等候。不多会,一位女医生从肠镜室打开的门缝中探出头来:“铁柱,铁柱来了没有?”“在,在!”铁柱应声答道。“进来!”“好的!”铁柱以为轮到自己了。进入肠镜室,女医生叫铁柱撸起胳膊,在静脉上插上注射针头,而后用胶布贴好。“坐到外面等,等麻醉师来,听候点名。”铁柱返身回到门口椅子上。临出门时,他注意到女医生面前的桌上,有份今天做肠镜人员的名单,铁柱的名字排在第二。幸亏来得早,看来也不会久等。铁柱坐在门口左等右等,一个半小时过去了,还没轮到。而肠镜室的门开了又关,关了又开,进去一个,又出来一个。进出好几个人了,就是没有点到自己的名字。怎么回亊呢?自己不是排在第二吗?按理早该做到了。铁柱有些心急,并留神观察。原来,那些进进出出的后来者,医院的熟人关系插队进去的。什么歪风呢?连做个肠镜都千方百计通过关系?如此痴痴呆呆地坐着,恐怕要等到有门路的全都做完才轮到自己。不行,也得想办法,他想到了那位同乡赵医生。看来,不得不以同乡的面子去请赵医生帮忙通融了,尽管没有十足的把握,万一有用呢?还是试试看!铁柱拿定主意,直奔楼下赵医生所在的肛肠科。见到同乡,铁柱说明目的。或许是铁柱一脸的厚憨博得了同乡的同情,或许是这位同乡医生觉得铁柱的请求不为过份。他掏出手机,用一种权威的口吻对铁柱说:“你先去,我给他们打个电话。”铁柱唯唯诺诺,不自在地满睑堆笑,并连声表示感谢。回到肠镜室门口,未等坐下,门开了,又探出那位女医生的头颅。“哪位是铁柱?”言语仿佛婉转温柔了许多。铁柱边应声入内,边心中叨念:这世道,有人好办事,没人干瞪眼!不服不行。等了两个多钟头的铁柱,此刻才躺到肠镜室的床位上。整个检查过程,其实不过二十分钟左右。检查完毕。妻子未等医生的许可,不知什么时候心急火燎地钻了进来。看到躺着的丈夫脸色并无异常,一颗悬着的心才稍有轻松。她握着丈夫的手,轻声问:“怎么样?难受吗?”“不难受!”妻子的手握得更紧了。几分钟后,医生说:“可以试着下床,到外面坐会儿,不过要扶着他走。”“不用,我自己能走。”一个大男人,要妻子扶着,铁柱觉得怪别扭,何况自己没什么不适?很快,肠镜结果出来了。铁柱看不懂彩图,却认识上面的字:肠炎,脾虚导致肠功能紊乱。捧着诊断报告,夫妇俩连日来的紧张、忧愁、焦虑、担心一下子烟消云散。铁柱第一时间将诊断报告送给同乡赵医生。赵医生斯条慢理地说:“没什么大碍,慢性肠炎。给你开点药?”“好的,您看着办!”临别,铁柱用他农民式的诚恳向同乡热情致谢,并久久握着赵医生的手用力摇晃。等到松开,赵医生那只被握的手条件反射式地甩动了几下,显然是被铁柱捏痛了。带着难以名状的喜悦,当晚,铁柱让妻子烧了几个菜,痛快地喝了几杯。尽管医生一再要求:二十四小时不能喝酒。而铁柱内心的兴奋,完全冲散了酒后可能带来的对身体不适的恐惧。那种解脱,犹如死刑犯改判无罪释放一样舒畅与豪迈。尽管肠道中还在“咕咕”作响,在铁柱看来,只要不是癌,其它都不是问题。至于如何“咕咕”作响,分明是肠胃对饥饿的抗议,而铁柱听来,更像是一曲胜利的欢歌!图片来自网络,如有异意可联系删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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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简介
张美荣,江苏兴化市昌荣镇人,文学爱好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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